Jill

“你对我来说无论何时都非常重要。”

承徐|献给承太郎先生的一朵玫瑰

后篇《反转奥德赛》 


夜深时徐伦回到家中,庭院门口的信箱因为塞了过多的报纸而显得格外惹眼。她总得处理一下,毕竟她不愿意父亲回家时这里的一切都是脏乱的。如果还有这种可能性存在的话。她漫不经心地将报纸从信箱里拿出来,打算丢到社区的垃圾箱里,某个版面上熟悉的姓名抓住了她的注意力,她的手指一松,这些天来无人翻阅的报纸就撒了一地,徐伦不在乎,她抓着那个用铅字印着她父亲名字的版面,借着路灯的光阅读。


“知名海洋学家空条承太郎因与成年女儿空条徐伦发生性关系而被判入狱。此前一个月,警方就已经开始对他们的关系展开调查。两年前空条徐伦被其父亲任教的大学录取,入学后搬离与母亲的家,前往加利福尼亚州纳帕县与父亲同居。据调查,他们之后一直保持着父女关系,直到去年9月才变成性关系。在调查进行时,空条徐伦被发现已怀孕六周,很有可能是其与父亲的孩子。

空条承太郎并未否认与女儿发生性关系,但对乱伦指控并未达成认罪协议。本月21日,加利福尼亚州纳帕县高级法院宣布判处空条承太郎入狱服刑4年零8个月。其女儿空条徐伦以罪名侵犯人权为由向美洲人权法院提出上诉,以失败告终。当局表示,判决已无更改的可能,即日起强制执行。”


这对她而言不是什么大新闻,早在一周之前她就已经知晓了案件的最新进展,也明白一切尘埃落定。值得欣慰的是与空条有关的消息还断断续续地通过为法院办事的人传来,坏消息则是听说他殴打了一个狱警,刑期有可能要增加。或许他在狱中遭受了什么不公正的待遇,或者那个狱警的言语触怒了他,徐伦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像失足入狱的青少年一样在本就十分不利的条件下还要寻衅滋事。总而言之,都是别人的错。

我爱他,并且自愿。她对每一个来审讯她的人都这样说,如果有必要,她愿意重复千千万万次。多么奇怪啊!她不曾亲口对父亲表达过爱意,却要对这些来责问他们的人剖开自己的心脏,让他们看她对空条的情谊。说到底,他们有什么资格审判空条承太郎?有什么资格将他像罪犯一样从她家里带走?徐伦不知道自己的耐心是从哪来的,也许曾经入狱服刑的经历使她变得善于同司法机关打交道,空条是否在那时也像她一样反复申诉亲人无罪的事实?如今立场转换,她成了费尽心思想得来一个探监机会的人,绿海豚监狱中所关押的是空条承太郎。

她不再看了,把报纸捡起来揉成一团,将那些她不关心的,无所谓的事情扔到社区垃圾桶里。如果正常的法律途径无法让他们通行,那她就去劫狱。徐伦想,这也没什么,他们已经从那个孤岛监狱逃离过一次,如果没有敌人的阻碍那些铁栏杆和狱警都不值一提。父亲的书房里或许还留有绿海豚监狱的平面图,如此一来就能省去她调查的时间。

可是光有这些还不够。徐伦摸索着玄关的开关,客厅一下子亮得刺眼,惨白的光使她的眼睛感到一种刺痛,甚至是鼻尖发酸的反应。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首当其冲的就是越狱后他们该去哪,SPW财团或许能提供一些帮助,最好还是不要留在美国。父亲会为他们考虑的,徐伦希望空条能给出一个解决办法,当她找到他时她总是能依靠父亲。即使在她成长过程中很长一段时间空条都遥远而不可接近,有太多的原因太多的事端将他夺走。今非昔比,现在的她可以靠自己的力量,一次又一次地回到父亲身边,要求他做自己的倚仗。

突如其来的调查和审判也让人感到突兀,徐伦认为有必要调查清楚他们受谁检举,如果目的仅仅是毁掉空条承太郎的声誉,那未免太无聊,难道那个人指望监狱能够关得住他吗?又或者目标其实是自己,敌人打算趁父亲不在的时候对她下手?

徐伦不再去想那些,即使这些疑点每一个都很重要,却并不紧迫,她在今晚有更必要的事情去做。她将窗帘合上,换好自己的睡裙,那还是父亲的赠予。此前她嫌弃空条的眼光幼稚,要为她买这样小孩子气的服饰,事到如今再去回忆这些不免伤感。如果能一直做父亲的小孩子,那也挺好的。这些想法就如同泡沫在急促的浪潮中穿行,轻而快速,一下子就溜走了,她的思绪就是那迭起的浪潮,伴随着密集的心跳敲击胸膛。她抓着自己的挎包来到卫生间,合紧了百叶窗,与此同时用石之自由的丝线布满整个狭小空间,构成一个细细密密的结界,一个结构稀疏,形状怪异的茧。

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仍旧很平坦,看不出一个生命蛰伏的迹象。如果不发生这些事情,我或许会生下它吧。徐伦想着,发凉的手指轻轻按压小腹,试图确认腹中生命的存在。她还没来得及有孕早期的反应,就要早早地将这个孩子送离自己的身体。你跟着我只会受苦。徐伦闭上眼睛痛苦地思考,或许你会在激烈的战斗中从我身体里流走,或许你会被落在我腹部的攻击伤害到,我不愿意你以那样的方式离开我,就趁现在,我们好好地道别吧。

诊所不可相信,若要拜托他人来为自己堕胎,徐伦总惴惴不安,堕胎的药物是由财团提供的,她要在家中送走她幼小的孩子。徐伦就着温水咽下药物,坐在地板上,用一个产后护垫垫在身下。一段时间后她开始感到腹痛,逐渐有温热的液体从身下流淌出来。

我要去救我们的爸爸,你一定会原谅我。她咬着手指,低头掀开裙摆看自己身下红艳艳的一片。看上去同自己的经血也没什么太大不同,但是,徐伦的牙齿死死压在自己的食指上,这是我的孩子,我与爸爸的孩子。我没能保护好它,并且亲手杀了它。

第一张垫子完全被血浸透了,她也满脸是汗,单薄的睡衣和鬓角丝丝缕缕的碎发都紧紧贴着她,仿佛有一场暴雨将她淋透,徐伦感受到自己浑身都裹在湿冷之中,后悔没有带一条毯子进卫生间。她抬起颤抖不已的手臂,扶着洗手台的边沿站起来,血液和一些碎块就顺着她的小腿往下淌。她要换一张垫子,并且再吃一片药,帮助她的孩子彻底离开她的身体。她的小腹有剧烈的下坠的痛感,那种感觉不像是腹部挨了一拳,而是身体内部有什么东西在腐烂,在尖叫。爸爸。徐伦坐在发凉的地板上,背后靠着同样冰冷的瓷砖,喃喃自语。爸爸,爸爸……目前为止除了痛得厉害以外一切都还算顺利,她原本感到害怕,想到父亲又涌出了勇气。见到爸爸之后,再向他诉苦吧,届时爸爸会露出什么表情?会为我落泪吗?徐伦迷迷糊糊想着,耷拉着脑袋觉得困到不行。打起精神来,徐伦。父亲的声音,有点严厉,似乎也有关切的成分,他总是这样对她说,在使用替身的练习时,在她早晨不肯起床时,又或者是战斗的间隙中,将她一次次从某种边缘来回来,回归到正常运转的世界中。此刻这种声音也驱使着她抬手去摸放在一旁的手机,确认时间。现在是凌晨三点,她在卫生间至少待了四个小时。就快结束了吧。徐伦站起来感到剧烈的眩晕,跌坐回满是血的垫子上,却并不感到疼痛,只觉得轻飘飘的,一切都没有实感。她为自己换了第三张产后护垫,流血的感觉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强烈,即使小腹的锐痛仍旧存在,她也已经不怎么能感受到了。替身是精神的具象,徐伦所织成的保护她的结界在长时间的疼痛和精神折磨中变得有些脆弱,一些线软绵绵地垂下来,就像她此刻的状态一样。

一声响动,很遥远,似乎是客厅,也可能是房顶。徐伦立刻警惕起来,寄希望于幻听。可惜紧随其后的开门声和脚步让她不得不攥起了拳头。关节紧紧发痛,石之自由的半个身体从她背后探出,即使是这种程度对她来说也很艰难了。徐伦没有心思去考虑自己流着血的下半身是否会被人看见,她全神贯注地要在开门的一瞬将入侵者击倒。横贯在门口的丝线第一时间传递开门的动作,石之自由的线从门口的小缝隙探出,之后迅速地聚集成手臂的模样,对门外的人出拳。

被挡下了。徐伦心里一沉,收回了石之自由的手,眼下她的体力不足以支撑她站起来,只有握拳以待。徐伦。伴随着空条的声音,门开了,徐伦没来得及收回替身,当他看到时她正半蹲在地上紧紧攥着一只拳头,甚至仍旧是咬牙切齿的。父亲的身影撞进眼睛里,徐伦愣在那,过了一小会儿凶悍的表情才逐渐松懈下来,而变成茫然无措的样子。她看见空条穿着平时的衣服,一周的监狱生活似乎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他只是出去了,在实验室过夜或者去远方出差,如今才回到家里,没有遭受非议和侮辱,没有站在被告席上,听那些与他们不相干的人判他的罪。

是你啊……吓死我了,还以为有敌人来。徐伦嘟囔着,像对自己说话一般,垂下手去,两只膝盖磕到地砖上,冰冷而刺痛。她受了惊吓,又仍在流血,一时间虚弱得几乎要倒下。被父亲看见在卫生间堕胎多少有些令人尴尬,她本来想自己处理好这件事再去找他,即使要立刻踏上流亡之路她也没有顾虑了。父亲的脸,她没能仔仔细细去看他的表情变化,徐伦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当她看到空条的那一刻起头脑中紧紧绷住的什么东西就立刻断了,连带着她强撑的身体也迅速垮下来,陷到父亲的怀抱里去。我们去医院。空条脱下自己的大衣裹着女儿湿透的身体,她像一团凌乱的线松散在他手臂上,即使理智已经作出了下一步行动的决定,属于父亲的那部分情感仍让他感到几乎难以呼吸,控制不住地要说废话。为什么做这种事?你应该等我来的,徐伦,你怎么能在家里堕胎!他的声音嘶哑,徐伦觉得空条好像贴着她的耳朵在那大喊大叫,很不合时宜地想笑。

我都做得差不多了,别去医院了。徐伦的嘴唇发白,被父亲抱起时低头去看了一眼第三片护垫,上面只有一小片血,就像一朵完全开了的玫瑰那么大,在空气中已经有点发干。

不行。空条的态度很坚决,抱着她一路往外走,室外清冷晚风刚刚拂过她湿漉漉的脸,徐伦就听到有警笛的声音传来,徐伦闭着眼睛,感受到那刺耳的鸣叫针一样刺痛她的神经。我不想你再被抓走!她终于像一个受够委屈的孩子在父亲的怀抱中哭闹,任性撒泼,紧皱着脸颊涌出泪水来,对父亲提要求。别让他们抓走你,别把我交出去,除了你我谁都不需要!空条抱着她,仍在奔跑着,呼呼的风声掠过女儿的耳朵,父亲的声音同警笛声一道传来,只是更温和,更低缓。这对你的身体不好,你流了太多血,徐伦,你需要做手术……

无论是什么声音都在消失,就像她已经没有了退路。我好像做了错误的事情。徐伦在父亲的臂弯里艰难地咳喘,那怀抱并不安稳,颠簸着,晃动她身体里的疼痛,让她感觉到其实在父亲身边也挺痛苦的。

徐伦在一个医院里醒来,有预感空条并没有走远,她却没看到他。她向前来察看她状况的护士询问她的父亲,对方告诉她她不认识她的父亲,她现在也还不能被亲属探视,但是下午的时候视情况可以办理出院。徐伦点点头,安静地躺回病床上,等那个护士离开后父亲来接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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