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ll

“你对我来说无论何时都非常重要。”

【草铃520团建24h/10:00】 風鈴

被红豆杉环绕着的双层住房加上屋前零星摆了一些盆栽的庭院,这间位于郊区的屋子就是属于铃芽和姨妈小世界。平日里几乎不会有客人上门。

草太初次造访时弄得兵荒马乱,实在没留下什么太过深刻的印象。在他看来这就只是简简单单一栋民用住宅,塞满各式各样生活用品的客厅与少女被地震弄得乱七八糟的闺房都没什么区别,他看到的,闻到的,听到的,尽是陌生人的东西。

那时他实在不想花费太多时间在处理伤口之上,那种事情放着不管也会好——该说是身为闭门师的恩赐吗?总之从小到大他的身体健康得不得了,即使是诸如骨折或者划伤这一类由外力造成的损坏也能很快痊愈。然而这种恩赐并非永久,一旦不再能够履行职责,身体就会如枯木般无可挽回地衰竭下去,仿佛这时候的生命力早就被抽走了以填补往日的损耗。草太亲眼所见祖父是如何衰落到那种境地。但即使知晓,他也没有更加珍惜自己的打算。

死生自有天定,他所该做的就是尽职尽责守护往门,封印灾厄,如此才不愧生为闭门师来这世间一遭。宗像羊朗一贯如此教导他,他也心甘情愿接受。

最终还是被那孩子拽着来到家里,对方围在他身边絮絮叨叨地讲着处理伤口的重要性,小鸟似的,草太无法完全体会她的焦虑,只是拗不过女孩子在他面前又哭又闹,扯着他的袖口像天塌下来一样说他的伤口流血不止。他们一路穿过遍地狼藉的街区,这一带是老房子,即使地震并未持续太久也掉了不少瓦片墙皮下来,所幸没有倒塌情况出现。岩户家的双层楼房要牢固些,未见有什么损坏,只屋子里倒了一些东西。铃芽顾不得去整理,叫他这个病号先上楼,她去找来急救箱为他处理。

在等待的时间里草太没有办法放着乱糟糟的房间不管,自作主张帮她整理了书和杂物,并且将歪倒在地上,缺了一只腿的儿童椅放端正。这椅子做得小巧可爱,即使只有三只腿也能好好立住,草太细细端详了一回儿,不知怎么就坐了上去。儿童椅对于他的身材来说太矮小,他不得不蜷起膝盖,将双臂交叠放在膝头。擅自使用主人家的东西不是为客之道,若是祖父知道了一定会责备他的。但是他已经——

草太心里想,但是我已经已经有点累了。

女孩的房间萦绕着淡淡的香味,不像是洗衣液,而更像是香薰,如花朵一样细嫩的气味将才经历过一场激战的他安抚下来。房间里很安静,敞开的窗子里不时有微风吹进来,眼下是九月份,天气温和晴朗,血液已经有点凝固的伤口在这舒服的风中麻木地发痛,却不会让他感到难受。挂在窗户上的风铃叮叮当当的响着,草太闭着眼睛,在这清脆的响动中逐渐弯下脊背,近乎蜷缩的姿态让他的身体放松下来,漆黑一片的世界中只有悠悠作响的风铃和九州夏日的微风。

好安静,好想休息,就这样睡过去。但是是不行的吧?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这样的事情,直到铃芽提着医疗箱上楼,开始娴熟地为他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女孩子的手指纤细又灵活,虽然看得出来有些紧张与慌乱,但总归是顺利地包扎完毕。在这期间草太一边用手机收看地震速报,那个令人安心的,幽黑而空无一物的世界已经离他远去了,只留下未完成的使命,催促他再次踏上旅途。

时隔半年再次造访,虽然仔细算来这应该是第三次,但又是一个夏日,难免令草太感慨。他的心境已然不同于往日,从院门外仰头望着这栋被红豆杉包围的,位于郊区的双层小屋,铃芽的家,内心生出一种安稳的感觉。院门没有门铃,他也不愿擅自闯入,于是冲着二楼那个敞开的窗户喊一声:“铃芽——”

很快女孩子的身影从窗户里探出来,头发还乱糟糟的,睡衣的领口也夸张地往一边歪去。被他叫起来的少女用力揉了揉眼睛,立刻清醒了:“草太先生真是的!不是说下午才到吗?”她悻悻地钻回屋子里,想了一下要不要穿好衣服再下楼。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还是快点让草太进门比较好,于是很快跑到院子里拉开有点掉漆生锈的铁门,将人领进家里来。

这里什么都没有变,摆着各种女式鞋子的玄关,被生活用品塞满的客厅,草太在换鞋时对铃芽抱歉地说一声“我打扰了”,弄得女孩子笑起来。“草太先生太客气了。糟糕,我还没洗脸……”她让他自己在客厅随便坐,一下子跑上了楼,充满活力又有点冒失的样子也没有变化。他在沙发边卸下背包,思索一阵后往厨房走去。

二月份从大学毕业后,草太首先来到九州这个海边小镇履行当初的承诺,在铃芽家借住了一阵子。岩户环原本对他还有些戒备,毕竟是她不熟悉却与铃芽关系亲近的成年男性,但初见时留下了不错的印象,芹泽那边也说了不少好话。共同生活一段时间后环意外地对草太十分看好,作为后辈的他有时竟然能够反过来照顾她,在难为情的同时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青年人确实值得托付。

之后铃芽的春假结束,草太回到东京找到了一份在私立小学担任教职的工作,铃芽则升入了三年级,为年底的进入大学的统一考试作准备。二人的生活都有条不紊地继续前进着,但不知为何,草太总感觉内心有一种焦躁在悄无声息地滋长,这种情绪难以捉摸,他看不清它的来由,也对未来将会如何发展一无所知。

正当他用平底锅煎着鸡蛋的时候,铃芽打着电话从楼上下来。“姨妈,草太先生已经到家了。我没有记错时间啦!是他擅自坐了早上那一趟车来的。什么?没有,我绝对没有使唤他去做早饭,我怎么可能让客人做早饭啦!嗯嗯,总之就说到这里,姨妈出差顺利哦。”女孩子轻快的脚步踏在木地板上,哒哒哒地跑到厨房里来,果不其然惊讶地喊出声:“草太先生?!你怎么可以——”

“你来的正好,早饭已经准备好了。蛋包饭上你喜欢挤番茄酱还是沙拉酱?”草太转过来,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端着两份蛋包饭从愣在原地的铃芽身边挤过去,轻轻放在餐桌上。“我和姨妈说了不会让你做太多家务的。”铃芽有点沮丧地鼓起脸颊,似乎在责备自己,但这只让草太笑起来,伸出手按了按她的头顶。“没关系的,环小姐愿意让我在这段时间叨扰也是希望我能来照顾你。”眼下正值暑假,但这只是学生的特权,环和草太作为已经入职的大人享受不了这种长假。为了能与铃芽相见,草太将研修和值班安排到八月底临近开学的时候,用掉了十天的带薪假期凑齐了半个月的空闲时间。不巧的是环这些天必须出差一趟,恰好也是半个月。

女主人不在家,草太本不方便上门拜访,但环顾及他已经被准假,又实在不放心铃芽独自在家,两个成年人商量一番后,达成了监护权短暂让渡的约定。

“才不是什么‘叨扰’……草太先生能来我很高兴。”铃芽嘟囔着,目光难为情地躲闪着,虽然想说“就当做是在自己家一样”这样的话,但还是没法坦然地说出口。“谢谢你,铃芽,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这是我和环小姐的约定。”草太弯下腰,手臂松松地揽住铃芽的肩膀,女孩子的脸登时泛起绯红,支支吾吾地叫草太别像环姨妈一样把她当作小孩子,又留恋青年有力而温暖的拥抱,将自己往草太怀中凑一凑,滚烫的脸颊紧贴他的胸膛。

直到这时才觉得连日的思念有了实感,铃芽忍不住一再收紧手臂,似乎想要将这个拥抱久久留住。“如果一直抱着的话,就没办法吃早饭了。”草太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带着一点笑意。“我知道啦。”铃芽不大情愿地放开手,两个人慢慢地,慢慢地分开,身体与身体之间仿佛黏连着细丝一般即使分开了也有暧昧不清挥之不去的东西所连接着,那份紧紧相拥的感觉立刻就变得无比令人怀念了。

草太没有多说什么,坐到椅子上时在心底小声叹气,机械地伸手去拿勺子和番茄酱。紧接着到来的是铃芽的惊叹声,女孩对他做的蛋包饭赞不绝口,从炒饭的味道到蛋皮的口感再到牛肉烩饭酱汁全都夸了个遍。“铃芽之前不是已经吃过很多次了吗?不过还是多谢夸奖了。”草太从手边的纸抽里拿起一张餐巾纸将她嘴角的酱汁擦去,铃芽的嘴还停不下来,解释说但是为无论吃多少次还是会觉得好幸福,草太先生的料理是最棒的。

“和环小姐比起来也是最棒的吗?”他知道这样的比较会令铃芽为难,一时疏忽让好奇心占了上风,事实上少女的确很快露出了纠结的表情,银色的汤匙在炒饭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拌着蛋皮。“草太先生做的蛋包饭很好吃,但是环姨妈做的饭团也很棒……等等!好像只有我的料理水平很差!”铃芽揪一揪脸边落下的一缕碎发,不好意思地开口:“身边的人做饭都太好吃了似乎也不是一件好事。”

早餐就这样在吵吵闹闹中落幕,两个人挤在厨房里处理餐具,铃芽主动要求刷碗,草太就将灶台擦洗干净,从冰箱里拿出做午饭要用到的食材解冻。哗哗的水流声和瓷盘碰在一起的脆响交错在狭窄空间里,叫草太想起那些他曾在旅途中见过的淌过碎石子的清澈溪流。他从保鲜层里拿出来的黄瓜与番茄冒着冷气,表面在逐渐炎热起来的室内空气里结出一层小水滴。今天的天气真好啊。草太抬起头,正对着厨房窗户的是铃芽的背影,刺眼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女孩的耳朵被晒得有些发红。她对草太的注视浑然不觉,小声地哼着一首歌,洗涤剂的泡沫顺着清凉的水流从她的手指尖和盘子上的小猫花纹上流淌进下水口。

“会热吗?”他说话时将手搭在铃芽的耳朵上,轻轻捏了捏,那里果然如他所料发烫得厉害。他拿过冷冻蔬菜的手指冰冰凉凉的,惹得铃芽小小地惊呼一声,怕痒似的缩了缩肩膀。“还好啦,我已经习惯这种天气了。九州的天气比东京热很多对吧,草太先生?”铃芽转过来看她,女孩带着笑意的眼中映出他同样有些彤红冒汗的脸颊。

时间还早,这一天剩下大半可以消磨。铃芽在书桌边做了几章作业,草太就盘腿坐在旁边,借阅她的恋爱文学小说。房间里的摇头电扇呜呜转着,被铃芽挂在窗沿上的风铃时不时晃动两下。庭院外的公路上少有车辆经过,外头热烈得过分的阳光将一切烤得像要融化了,绿色的树叶,红色的瓦顶,蓝色的海面还有灰色的道路,全都像烤箱里的翻糖一样黏糊糊地交叠在一起。

铃芽搁下笔,伸过懒腰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草太一个小时前端来的果盘已经见底,那里曾经有被切成月牙状的白桃,小块的西瓜和蜜瓜,以及被拔去梗的樱桃。她揉了揉肚子说好像有点吃不下午饭了,草太笑着回答,可以晚一点,刚好能让她再做一章地学习题。铃芽哀嚎一声,双手在桌沿一推,扑通一声从椅子上滑下来倒在榻榻米上,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

天气太热了,早晨光顾着和草太先生说话所以没有看天气姐姐的预报,今天也是三十摄氏度往上的高温天吧。光靠电扇还不足以降温,身上因为有点出汗所以感觉粘粘的,即使如此也还是渴望温暖的拥抱,渴望那她所陌生的成熟男性可靠的身体,像未曾谋面的父亲,像不存于世的兄长。这样是不行的吧?

铃芽胡思乱想着,伸出手去扯一扯草太的衣角,对方将她的书合好,轻轻放下,问她有什么事,从那蔚蓝眼瞳中投出的目光同往常一样带着平淡的温柔。铃芽拍了拍榻榻米,冲草太眨眨眼睛。对方明明知道她的意思却愣在那里,两个人面对面互相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草太拗不过她,笑声像叹气一样轻,顺从她的愿望躺倒她身边来。还没有吃午饭,但是已经有点困了。铃芽揉揉眼睛,凑进草太的怀中蜷缩起身体,嘟囔着问好好学习的乖学生有没有奖励。


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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